【港足.專訪】旅日三年零上陣留憾 歐陽耀冲換個身份再追夢
【體路專訪】講波佬話齋,「12碼,一係入一係唔入」。現今足球世界加入VAR及門線技術後,「入定唔入」本應一目了然,但現實中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夠涇渭分明。歐陽耀冲作為加盟日本職業聯賽(J.League)球會的第一位本地華將,虛耗了3年光陰,最終卻連一個後備席位也爭不贏,問他覺得是成功還是失敗?「歐冲」坦然回答:「去日本踢波是我自少的夢想,我本身就是nothing,所以這3年我不覺得有失去甚麼,全部都是賺到的!如果說我在日本失敗,我還是可以抬起頭來。我自問有盡力過,又有什麼不好意思?」
小編跟「歐冲」相識多年,可以說是見證著他的成長。當日知道他成功外流日本J3球會,曾幾次私底下whatsapp他「問料」,他都要先問准經理人或球會才能回答。到本月初,他在社交平台上宣佈「日本足球生涯正式結束」,小編立即相約他做訪問,他亦爽快答認,訪問就在他與新婚妻子出外渡蜜月前一日,於界限街遊樂場完成。
我不覺得我有失去,全部都是得到的,可能唯一遺憾是不能出場。
問到「歐冲」這3年的得與失,他回答說:「我覺得全部都是得到的,我本身就是nothing,沒有失去什麼。因為始終日本足球世界水平完全不同。去日本、去J.league球隊一直都是我的夢想,能夠去見識到,和當地的球星一起練波,一起去跟其他球隊踢,然後一起感受這個足球氣氛、環境、設施,怎樣才叫做一隊球隊。我自己也學懂了日文,所以我不覺得我有失去,全部都是得到的,可能唯一遺憾是不能出場。」
如果我年輕時候有人給我這些機會,我可以放更多時間去搏。3年不行,便留到5年,再不行我留到10年。
2021年4月,J3球會YSCC橫濱公佈歐陽耀冲加盟的消息,球會一個月後更為他舉行網上記招,讓本地傳媒第一時間見證,然而兩年間卻一直沒有落場機會;到今年1月,他轉投另一J3球會岩手盛岡仙鶴,一樣呆坐冷板櫈。問到是否覺得白費了3年光陰,「歐冲」嘆口氣說:「如果我年輕時候有人給我這些機會,我可以放更多時間去搏。3年不行,便留到5年,再不行我留到10年,我都會去,但我現在34歲,很快就35了,踢波生涯始終有限,歲數是一個問題,不是說你空有夢想你就可以。你都要看人家要不要你,你的能力、你的年齡都佔很大因素。因為我的年齡已經很大了,由我第一天去日本已經算是很大了,我都是『夾硬嚟』。」
如果以出場方面來說,我是失敗的,我明白為何球迷會罵,換轉我也是一樣。
在這3年時間,本地球迷對他的態度有著180度轉變,由最初支持並越洋買波衫,到今年甚至有人開設FB專頁「關注歐陽耀冲上陣情況」,又留言戲謔他為「大廚」,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。客觀看來,「歐冲」的職業生涯不但空白了3年,同時也失去了球迷的信任。「如果以出場方面來說,我是失敗的,我明白為何球迷會罵,換轉我也是一樣,但是整個過程我覺得很享受。我覺得如果說我在日本失敗,我還是可以抬起頭來,至少人家J.League知道有我的存在,社交平台有po過我,日本人都知道我來過。我自問有盡力過,又有什麼不好意思?」
旅日期間,「歐冲」不時在個人專頁發放自己當地生活的資訊,只是大多屬於場外活動的消息,予外間感覺是吃喝玩樂多於踢波。到最近離隊後,他才慢慢上載昔日比賽片段。「日本球會對於踢波的事情有很大限制,其實每場友誼賽我都有儲起比賽片段,以前球會不容許球員自己對外公開,現在我走了便不理了。」在日本期間,「歐冲」每次都說要先問准球會才可以答問題,當時小編心忖「乜咁高竇」,後來才明白他萬一不跟人家的程序,會影響香港球員的形象。
球會做的所有活動,有錢的不會輪到我去,沒錢的我全都去了。
訪問中「歐冲」多提及自己盡了所能,小編叫他詳細描述一下,他提高嗓子,理直氣壯地解釋:「我是全隊唯一一個,今年是由頭練到尾的人,從來沒有缺席過一天。然後球會做的所有活動,有錢的不會輪到我去,沒錢的我全都去了。」他帶點激動說:「例如去學校做宣傳、去撿垃圾、去摘花,這些都沒錢的。職員說沒有人去,問我可不可以幫忙,我說好啊,沒所謂。我一個香港人來到,論球技我自問不會比你們差很遠,但我更想用我的態度,讓你們看到,我是全心為球隊付出所有的。我這些年去的活動都沒有報酬的,不管是兩、三個小時的、來回六個小時的,我全部都去。我覺得做人要知道自己在甚麼位置,我來到日本是想求一個機會,所以我很樂意去做。」
如果說到我在日本失敗,我絕對欣然接受,日本喎!J.league喎!
久而久之,「歐冲」與當地球迷見面多了,甚至演變成為朋友。「即使比賽沒我份,每一次我都會做到足。賽前球場外面的攤位要幫手,賣啤酒、倒汽水、叫客人來、叫球迷來跟球員拍照,場場做足,連球迷都認得我,『喂,又是你!場場都是你幫手!』(有取笑你嗎?)沒有,好尊重,日本球迷知道我好努力,甚至會遞支水來,叫我加油。最後未能出場都沒有辦法了,自問已盡了所能去爭取,我不會感到害羞。有人罵我,我不理他就是了,我怕什麼呢?如果說到我在日本失敗,我絕對欣然接受,日本喎!J.league喎!」
「歐冲」回想這3年,球會曾不只一次令自己覺得有機會上陣,「季尾時教練聽到我和其他人傾偈,知道我球季後可能離開,反問:『真的嗎?』,我直接說:『希望你給我機會,求求你!』,他回一句:『加油,有機會的』。那時是最後三場,隊友甚至幫我跟教練反映,見我一直很努力,很想幫我,都說我機會來了。」然而最終教練只安排了一些計劃留用的球員上陣,甚至外援名額也沒用盡,「歐冲」再次空歡喜收場,不得不死心。
其實這幾年很辛苦,我每日都不開心。
「其實這幾年很辛苦,我每日都不開心。」小編聽到「歐冲」這樣坦白也有點吃驚,「一開始入隊時好開心,但之後就覺得不對勁,好想走。你每個星期等名單等不到,你都會累。一年、兩年、三年,你會想死,好灰。日本足球當然很厲害,但是他們的文化也不會因任何人改變。我盡力了,我控制不了其他東西,我覺得我對得起自己就行了。」其實球會也曾與「歐冲」傾續約,又建議他留下再等機會,「算了吧,如果我還年輕就會等。」他承認有一些JFL球隊向自己招手,又信誓諾諾表明上陣機會很高,但自己的心始終在J.league,「JFL出場對我沒有意思,我一定要J.league。」
2009年東亞運決賽,「歐冲」在互射12碼階段宴客,但同時也成就了勇救極刑的葉鴻輝當功臣,最終他亦以隊長身份,帶領港隊登上王座。如今作為外流到J.League的先驅,雖然談不上成功,但「歐冲」也總算是為香港球員開啟了一度門。他登陸日本之後從中搭路,協助本地球員屠俊翹及梁祐維先後加盟JFL球會鈴鹿得分者及滋賀湖王,只可惜兩人同樣都沒有落場機會。
我第一日去到日本,人家還埋怨我怎麼沒有翻譯,我答因為我沒有錢啊大哥!
猶記得今年香港一間網上足球店成為鈴鹿得分者其中一個贊助商,屠俊翹在5月作客大分紅溫泉之戰便入選了大名單,惟也僅此一次而已。「歐冲」承認,能夠為球會帶來贊助的球員,自然會更獲得重視,這是世界足球的生態:「不存在健康不健康的問題,而是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運作,你看看猜拿貼(Chanathip Songkrasin),為日本及泰國帶來多大的收益!東京綠茵簽了印尼球員(Pratama Arhan),又有一大堆贊助商跟著來,但他只是出過一場。外面人家都是『一條龍』操作,當球員的只要踢好波就行,背後的事有一班人幫你安排;而我只能靠自己。回想我第一日去到日本,人家還埋怨我怎麼沒有翻譯,我答因為我沒有錢啊大哥!」
如果你給我揀多一次,我必定會作同樣選擇。
「如果你給我揀多一次,我必定會作同樣選擇。不過我希望是有人能帶我出去,而不是靠我自己去試。」「歐冲」解釋:「你有把握出去,亦都需要有人引領你才能出去。在我那個年代要出外根本沒有渠道,唯一外流的人就是吳偉超,但我又不熟識他。之後去葡萄牙,都是靠我自己。」他寄語想外流的本地球員,一定要在年輕時往外闖,相信發展會較好。
你認識我這麼多年,都知道我最擅長個人突破,我做的一定是出人意表的事。
問到未來動向,他承認已有港超球會聯絡,不排除會在下周的「港超聯賽會盃」亮相,但同時又表示,與日本的緣份還未中止。「我告訴你,我還未放棄,可能我不會用球員這個身分去追這個夢,我會用別的身分去做。我走的那一刻,我已經知道我的目標,現在做球員真的不行,就用別的身份再踏入去,我是不會放棄!(新身份會是球員經紀?)當然不會這樣簡單,你認識我這麼多年,都知道我最擅長個人突破,我做的一定是出人意表的事,不過暫時要先賣關子!」
做人不能太完美,不能太貪心,我現在都不差,起碼我還健在。
到訪問尾聲,要求「歐冲」用四個字來概括在日本這3年的經歷,他想了一會,提到亡友鍾漢池作品、右大腿上的紋身、亦是其人生座右銘:「天道酬勤吧!(真的「酬」到了嗎?)我覺得『酬』到了,當然我也很想出埸、想正選,但做人不能太完美,不能太貪心,我現在都不差,起碼我還健在,能夠帶到些東西回來,自己已很心足!」
圖、文:文森特
此篇文章由「體路 Sportsroad」最初發表於「【港足.專訪】旅日三年零上陣留憾 歐陽耀冲換個身份再追夢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