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硬地滾球．專訪】何宛淇：不認命的「淇」女子 克服殘障滾上世界第一

【體路專訪】世界第一，有運動員會視為生涯的最大目標，但亦有人當作是普通的數字。香港硬地滾球代表何宛淇在硬地滾球國際體育聯會（BISFed）將男、女運動員世界排名分開計算後，搖身一變成為世界「一姐」。何宛淇坦承曾為這個身份感開心，但短暫的喜悅過後，冷靜下來腦內只餘下四字─咪又係咁。

何宛淇患有先天性脊椎肌肉萎縮症，她的肌肉隨著日子的過去而退化，最終變得與輪椅形影不離。雖然身體殘障，但這位輪椅上的小女孩沒有就此放棄人生，在讀書時期一次偶然的機會，讓她與硬地滾球結緣，雖然因為身體狀況變差，令她需由當初的BC4級轉至要利用管道發球的BC3級作賽，但仍無阻她走運動員的路，至今已經走過15個年頭。

及至去年，何宛淇的成績表相當亮眼，先後在硬地滾球世界盃葡萄牙波瓦站及巴林站掃走兩金兩銀，並在世界挑戰賽以全勝姿態封后，驕人的成績令這位BC3級女將在11月登上個人世界排名第一。不過對於「世一」的身份，這位港將卻不太在意，「其實自己對於排名沒想太多，亦都沒計算分數，只是希望每站都有好成績，排名分數怎樣上上落落都沒頭緒，是巴林站結束後才知道自己『彈』了上去。」

世界第一是不少運動員追逐的目標，何宛淇坦言收到消息的一刻開心了一下，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，腦裡隨即又有另一個想法，「咪又係咁」，「自己性格很怪，思想會不斷跳來跳去，上到世界第一當下是開心，但停一停、想一想就發現，其實『咪又係咁』，都是要繼續參加不同的比賽，始終未達到自己的目標，一樣要繼續努力。」話雖如此，但世界第一在宛淇眼中亦是一份肯定，不單是自己，同時是身邊人努力的成果，「這個肯定不單單是自己在這個項目打10幾年的付出，同時都是身邊人幫助我而得到的結果。特別是Jet（何宛淇的助理員），BC3組別是一個人做不到，要兩個人才能完成，所以落場比賽都是兩個人的事，沒有阿Jet這個角色，根本沒可能做到世界第一。」由於BC3級需要利用管道發球，因此這個組別的運動員身旁都會有一個助理員協助。作為輔助宛淇多年的助理員，李榮傑（Jet）同樣對於「世一」沒太大感受，「始終目標未完成。」

助理員李榮傑全職任教 攜手追夢

雖然「世一」沒有帶來太多的喜悅，但卻令何宛淇發現人生的奇妙，「從一個完全沒想過自己會做運動員的人，走到運動員成為我的職業，再演變到登上殘奧，然後再成為世界第一，這個過程令我覺得原來人生是如此難以想像。」能夠自理生活已經是不少殘疾人士的願望，然而坐在輪椅上的宛淇卻不願向命運低頭，「家人都覺得正正常常做一個文員已經很好，但其實覺得自己沒可能做到只是自己給予自己的框架，原來只要努力就會有成果。」宛淇強調成果不一定是很多獎牌，但只要不太過著重結果，想要的自然會來。

至於他們的目標就與很多運動員一樣，就是殘奧會的頒獎台，「里約殘奧是她第一次登上殘奧舞台，當年她只出戰單打，最後以第五名完成。賽後我許下過承諾，說下次要帶她踏上頒獎台，結果在東京殘奧卻有點不如意，不能如願。但我再次與她說，我們會繼續努力，直至成功為止，這個才是我們的最終目標。」或許是東京殘奧的失利，加上頻密的賽期要四出作賽，Jet更在去年7月辭去教席，全職成為宛淇的助理員兼教練。

談到東京殘奧因一球球差在小組賽出局，宛淇坦言當下感到沮喪，更一度出現自我質疑的聲音，「當下是很不開心，會懷疑自己是否那麼差，與殘奧頒獎台的距離真的那麼遠。不過當時還有雙打，只能提自己不要太不開心，要振作。」作為助理員的Jet亦感同身受，「小組賽因一球未能出線，當下是很大的打擊，會猜疑到底仍要努力到甚麼時候。其實當時我們覺得實力與頒獎台很近，但有些事情越想得到反而越得不到，這亦是對自己內在的推動力。」聽著兩人回憶著過去兩次出戰殘奧的故事，雖然話語間帶著輕鬆的笑意，但從中卻感受到兩人對殘奧頒獎台的堅定。不單是與宛淇兩人，Jet更希望是BC3整個團隊一同完成目標，包括另一運動員謝德樺及其助理員劉偉麒。

合作12年 從「鬧交」中成長

宛淇與Jet自2011年開始磨合至今，合作走過12個年頭，在賽場上合作無間，但原來一切的默契都是從「鬧交」中培養出來，Jet更笑言「日日都吵，有練習就會吵架。」宛淇則補充：「我們之間很多磨擦，有時我覺得應該這樣打，他又覺得應該有另一個方式，大家有不同想法就會吵架。直到現在我們仍會繼續吵，但大家冷靜後會討論整件事，了解雙方的想法然後各自試驗一下，再從中找出配合的方法。」雖然作為助理員的Jet在比賽中只能背對球場，對局勢的掌握未必如宛淇般清晰，但何宛淇仍覺得雙方吵架換來的往往是正面的衝擊：「雖然在場上他只是負責控制管道，看不到場上發生的事，但不代表他是個只聽從我指令的機械人。即使他背對球場，都會看到我在比賽期間的問題，有甚麼我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。」宛淇指問題是要透過吵架帶出，而非運動員單向提出指令，「太單向件事不會進步，沒人鬧、指出問題，自己都不會反省，是要人『點下』你。」

Jet坦言吵架會影響雙方的關係，但對於他與宛淇一起進步卻是非常之好的事，特別在BC3這個組別上，「BC3其實是一個關係建立與溝通的過程，因為助理員都會有獎牌，所以在場上要互相努力、互相遷就對方。其實吵架都幾『得意』，反而可以互相理解，對硬地滾球或日常生活都更了解對方，知對方想要些甚麼。」不單對拍檔更了解，在這條硬地滾球路上，Jet見證著宛淇的成長，對人生亦有所領悟，「看著她從大學讀書到畢業，而且不是讀運動學科，但卻可以來到現在這一步，發現原來人生可以如此不一樣。當你做某些選擇不代表失去，而是會有更好的東西等著你，只要相信自己的決定，事情就會好起來。」

首獲提名競選傑運 證努力被肯定

問到當初Jet有否想過宛淇能走到如今這個高度，他坦言有幻想過，並相信宛淇能做得到，全因後者的性格，「她很『硬頸』，對每件事執著度、要求都很高，正正是這些特質，令她要去做某樣事情時，用盡一切方法都要做到為止。好像有點自虐，但不斷追求自己要做得更好，那種性格令她對每件事都要追求到極致。」正正是這種性格，令宛淇不斷追求進步，才能走到「世一」的位置，但仔細一想，作為她的助理員不是很辛苦嗎？宛淇亦承認這點：「幫我的人應該頗辛苦，因為練習的時候一定要求自己100%完成，稍有失誤都要重頭開始。因為落場比賽可能只得7、8成水平，加上有其他因素影響。如果練習只得8成，再扣減下到比賽可能只得5成的成績，這是否對得起自己？」慶幸的是，Jet同樣對宛淇的成績著緊，兩人才可以一起「chur」，「幸好他都將這件事當成自己的事，才可以兩個人一條心。」對此Jet亦補充道：「我覺得是有辛苦，但『唔辛苦邊得世間財』，所以辛苦都是值得。」

去年的驕人成績不單為何宛淇帶來「世一」，更讓她首次獲提名競逐「國泰2022年度香港傑出運動員選舉」香港傑出女運動員。雖然能否獲獎仍是未知之數，但何宛淇認為獲提名已經是多年努力的肯定，她希望藉此讓殘疾運動員獲更多關注，「（獲提名）是開心的，證明打這麼多年終於取得一些成績，而且這個成績是獲得認同與肯定。當傷殘人士都能夠佔一席位，是讓這個社會知道殘疾運動員都有一定的成績，希望大家對殘疾運動員有更多關注。」至於Jet則指，在目標完成前，獲提名都只不過是「煙花」，在替宛淇高興的同時，亦要努力完成兩人之間的約定努力，誓要在巴黎踏上殘奧的頒獎台。

圖、文：彭淬祺
原文刊登於Sportsroad Junior Issue#6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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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篇文章由「體路 Sportsroad」最初發表於「【硬地滾球．專訪】何宛淇：不認命的「淇」女子 克服殘障滾上世界第一」